生存 還是死亡 ------ 榆林高爾夫之刧
生存 還是死亡 ------ 榆林高爾夫之刧
2023-09-15 10:40 發(fā)表于中國香港 
9月15日，中國高爾夫的大日子。
據(jù)說一大早，國家發(fā)改委率陜北及榆林一眾官員赴榆林球場展開調(diào)查，一行24人，球場準備了10臺球車，其中有一臺是大型球車。
也許是革命電影看多了，我總覺得，在陜北發(fā)生的事，場面感都那么飽滿。
在我記憶中，如此大規(guī)模的調(diào)查組，在年輕的中國高爾夫歷史上，可能是首次。
撇開場面感，戲劇感，這又真真實實地是一場生死刧戰(zhàn)。
一切都因為9月12日央視網(wǎng)夜間的一則新聞，主題是“榆林荒漠化地區(qū)違建高爾夫球場無任何審批手續(xù)營業(yè)十余年”。
當?shù)卣芸毂硎疽闪⒄{(diào)查組，兩天之后，調(diào)查組開進球場。
很多朋友來問，那怎么辦，榆林高爾夫球場還保得住嗎？那么好的球場！
有朋友更感傷些，引用了魯迅：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你看。
價值，毀滅，這是一個古老而常青的話題。
又有人問，榆林在哪里?
在西北重省陜北的最北邊，這聽起來像希區(qū)柯克名片《North By Northwest》，只是如今榆林這部影片，是否也有個Happy Ending，需要一個比希區(qū)柯克更雄才大略的導演。
從地圖上看，榆林其實是中國最腹地，也是新中國的福地。榆林南邊就是延安，從榆林去延安，可以經(jīng)過九曲黃河中最壯觀的乾坤灣，以及清澗和梁家河。
你肯定讀過《沁園春雪》，1936年毛主席率軍東渡黃河前在清澗寫的，至今那里都有雕像。
這幾年我到榆林多次，印象最深的是2020年元月，天降大雪，沙漠球場內(nèi)引為經(jīng)典的紅柳黃沙靜靜地掩映在美麗的白雪之下，也應了偉人的“須晴日，銀裝素裹，分外妖嬈”。
《唱美榆林走天下》，正如陜北民歌手杜鵬鵬的成名曲：“唱不盡統(tǒng)萬城金戈鐵馬，熱血染緑大漠黃沙……”。
染綠黃沙是陜北人的豪情和夢想，用高爾夫球場來染綠黃沙，對于陜北人來說，是重新譜寫的一曲信天游經(jīng)典。無奈，榆林的高爾夫命運，亦如陜北民歌，激越而悲涼……
怎么又有“違建”新聞這一出？
這類新聞從我們的視線里消失已久，特別在央視新聞這樣的平臺，在現(xiàn)在的高爾夫語境下，就不得不引起重視，不得不引起地方組團調(diào)查，也不得不引起各種層面的解讀，這也是這些年的常態(tài)，只是這次榆林的事,透著一點歷史的玄機。
那是什么事？
原罪的事。
說到高爾夫原罪，必須提到741文件(即2011年4月11日，中國發(fā)改委率監(jiān)察部、國土資源部等十部發(fā)布的《關于開展全國高爾夫球場綜合清理整治工作的通知》)。這份文件列明,，2004年后，任何開工建設的高爾夫球場都在清理整治范圍，榆林的球場是在2004后建造的，在刧！
不過，那則央視新聞不提原罪，反而用水資源和生態(tài)來說事。這就太不懂榆林球場這些年的良苦用心。
如果榆林球場真的因為這則報道被清理了，那可能真是當代高爾夫走西口的悲劇。
我覺得不會這么發(fā)展，甚至我倒希望，憑借央視這個高端平臺，借著如此高調(diào)的地方調(diào)查，讓我們重新打量一下盤纏多年的高爾夫生死刧，如果中國高爾夫球場的命運，能借這次的榆林風波有一個新的說法，央視這則新聞不啻帶來意外之喜。
這兩天高爾夫行業(yè)人士的反彈也是一個驚喜，也許他們都意識到高爾夫保衛(wèi)戰(zhàn)已退無可退，也許榆林球場的存亡牽動了他們內(nèi)心的那根底線。
表現(xiàn)形式是，他們都在極力證明央視這則新聞里專業(yè)的錯，尤其是新聞里提到的球場用水問題。
這倒是真的，
這幾年球場名聲鵲起，會所前第9洞和18洞之間的人工湖受到的點贊最多，湖之間有條長長彎彎的木橋，橋畔有錦鯉躍動。
那么湖水資源從哪來？在第九洞發(fā)球臺背后提供了答案。那里安置著一套昂貴的疏干水處理設備，有專門的輸水管和十幾公里遠的華電集團小紀汗煤礦相連，把煤礦廢水(疏干水)接過來處理后供球場用。
有些自媒體進一步解釋，榆林球場的這套凈化設備的二次凈化,要高于國家標準。
具體標準指數(shù)是多少，我沒去問，相信對榆林球場，用水問題其實最不是問題。
我去過小紀汗煤礦，礦區(qū)除了挖煤的、洗煤的、運煤的設備，工作人員的生活區(qū)，印象最深的是居然還有一個舞臺唱社戲，當時我就覺得，有這么一個高爾夫球場來消化疏干水，真是件兩全其美之事。
我估計央視新聞組大概率并沒有走到小紀汗。
環(huán)保也是被這條新聞拿來說的話題。
記者應該是沒聽說過GEO，這是國際高爾夫環(huán)保組織的縮寫，大本營在英國，主要要求是維護高爾夫球場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保。
疫情前，該組織負責人蘇格蘭人約納森到了榆林，在球場走了一圈，大為贊嘆，沒想到在陜北沙漠里有這樣一塊敬畏自然、擁抱自然的所在。
用數(shù)字來說話，球場的草坪面積小于總用地的三成，優(yōu)于GEO的指標;球場還為動物特設了生存通道，廢棄物料土塊用來堆砌成人工湖岸…，都是榆林為環(huán)保作出的答案.
GEO很快給了球場認證，證書并不大，曾經(jīng)被安放在當年會所大廳的中央?，F(xiàn)在整個中國，包括港澳，能擁有這證書的球場也就九個。
在北京出版的《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經(jīng)濟導刊》2019年5月刊，曾經(jīng)以榆林為主題作過文章，說的也是沙漠球場在環(huán)保的建樹。
當年的會所是一幢非常簡約美觀的木制建筑，也因為原罪給拆了。拆時有人發(fā)視頻給我，現(xiàn)場不少人都哭了。后來物料拉到新疆雪山度假村原樣拼回，好壞有了個念想。
會所原址上，東主買了一輛長長的集裝箱車，臨時客串會所。我一度喜歡坐在那車頂上，望著湖光看著夕陽，那是中國高夫最凄美的景色，沒有之一。
這兩天，有一些朋友說，如果取消榆林球場，那無異于還綠洲于沙漠，是一種倒退和浪費；甚至說要還榆林高爾夫人以正義，這明顯又是扯遠了。高爾夫球場而已，原罪放在那，哪來正義不正義，倒是綠洲和沙漠，在榆林從來不是這么解讀的。
風沙有情風沙老，從頭開始，榆林就是西北的資金，西北的設計師，西北的管理團隊，西北的風景線。
榆林球場設計師和我聊過他的設計理念，說把球道巧妙嵌進原生態(tài)景觀，讓草木和溝壑、氣候和生靈構成球場的魂，根本不占用林地和農(nóng)地。要把紅柳和黃沙深深地印在球道上，印在打球人的心里。
成效幾許，見仁見智，但致敬沙海的用心是到位了，所以，用沙漠或者綠洲來分野其球場，那是不理解榆林人。
我們再來談談所謂原罪。
這幾年榆林球場，雖然連獲業(yè)內(nèi)好評，各路評獎都有份，但日子過得像小媳婦一樣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，常常聽說有這樣那樣的宵小機構或自媒體來打秋風，球會也經(jīng)常是散財圖清靜。憑球場的資質(zhì)，本來可以堂堂正正現(xiàn)身江湖揮斥方遒的。
我見證了球場最大的委屈，2019年為了舉辦全國團體錦標賽，沙漠球場花了重金，球場呈現(xiàn)最好狀態(tài)，準備會開了好幾次，補足了服務人員，烤全羊和信天游的標配草坪晚會令客人們每每意盡而歸，參賽隊員也全部到位?？删驮陂_賽前兩天，比賽突然被叫停。
媒體，或者官方，沒有任何具體的說法和安慰。
沒什么理由，若有的話，就是原罪。
也許我們該正視原罪了。
這次不少陜北朋友苦巴巴地說，18大之后，關于高爾夫整頓的時間有一個脈絡，榆林高爾夫其實是可以有條生路的。
2017年1月22日，被視為741文件后另一個中國高爾夫大日子，因為這一天公布了球場清理整治的結果，中國當時683個球場，保留了496個，排在第489位的，就是陜西榆林沙地草坪高爾夫球場。
陜北的朋友說得對，整頓球場告一段落后，西部地區(qū)體育文化旅游等欠發(fā)達地區(qū)和其它地區(qū)需要平衡，榆林球場能保留至今，肯定有她的命數(shù)和際遇。
當年西安能在其它大城市中脫穎而出贏下全運會主辦權，也有這西部苦情因素。如今高爾夫，偌大的陜西省，也就三個球場，而陜北這么有特色的紅色故鄉(xiāng)，也只有榆林球場。
由于其不可復制的西北情調(diào)，由于其滿極而溢的陜北文化氛圍，由于球場上下的高質(zhì)量追求，榆林球場不但在國內(nèi)被視為瑰寶，在國際上也有了名聲，假以時日，在世界百佳的征途上多走幾步也不是沒可能。一位外國朋友看了榆林球場的照片，曾經(jīng)感嘆道：From here to eternity (走進傳奇)。但如果老是因為原罪而活得如此風雨飄搖，那么，任何傳奇也早晚會被雨打風吹去。
陜北的朋友還有幾句潛臺詞,說如果真的球場不復存在,傳奇消散,榆林成了國際笑話,本來安居樂業(yè)的數(shù)百員工又成了社會的負擔.
這樣的擔憂也是客觀存在,說起來都可能是榆林之失，中國高爾夫之失，更多的是人心之失。
幾度風雨幾度春秋，風霜雪雨搏激流。我給榆林球場的東主留下這句話，想給屢屢受到創(chuàng)傷的他以安慰。
如果你去過沙漠球場，就會對大門口對面那句響當當?shù)慕鹁錃v歷在目，“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，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”?？赡苷沁@位東主給高爾夫帶來的美好主旋律，讓人們對榆林球場心存希望，也正緣于此，央視新聞一出，人們第一反應是無奈：
高爾夫啊，回首不是百年身。人們每每回頭，一眼看到的總是741文件。原罪之中，死罪或許已免，活罪連綿不絕。
每次什么媒體來，央媒也好，自媒體也罷，哪路大神到榆林來叫個板，都會被當回事，都會被高度解讀。
既然高度解讀，我們不妨再深深地審視這則新聞，深深地審視榆林高爾夫的意義。有沒有別樣的解讀呢？
這樣大陣仗的調(diào)查能否深刻體恤榆林高爾夫的給當?shù)貛淼闹T般好處呢?大的如城市名片，或納稅大戶，或環(huán)保重器;小的如解決當?shù)鼐蜆I(yè)，旅游餐飲，青少年體育培訓。
更重要的是，榆林高爾夫的去和留，檢驗著調(diào)查組的智慧。
榆林素有中國科威特之譽，無非是說其富裕，其實榆林可以付出得更多。如今世界上盛行目的地高爾夫，人們千山萬水的過來，盡情享受高爾夫和地方美食美景。榆林占盡天下風情，除了高爾夫，還有那么深厚的紅色旅游文化和陜北美食……
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，清澗的石板神木的碳，還記得這句美麗的贊譽嗎？榆林球場到這幾個地方，都是個把小時。
如今，由于央視這則“9.12”新聞，由于今天的調(diào)查組的進場，很多人都在等待，高爾夫界的，體育界的，文化界的，這也許是榆林高爾夫有史以來最有價值的一次亮相。
無論榆林球場的命運如何，我會記得這樣一幕：打完18洞，走進木制會所，那位來自米脂的服務員輕聲說，來一碗張爺爺酸湯面，再臥一個蛋，好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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